－－记普陀山佛学院女众班妙治法师
久慕普陀山佛学院女众班妙冶法师之名，说女众班办得出色。这次进山，特地去拜访了她，果然名不虚传。
我以为女众班是在半山庵，庵是在半山上。不，原来是“伴山庵”。好一个庵名，“庵伴山山伴庵”，好像“佛顶山山顶佛”。“云扶石石扶云。”颇有意趣哩。
奔上洁白的上山石阶，抬头即见普陀山道生老法师书写的众尼班牌子。进了山门，洁白的粉墙上，两边是佛气甚重普陀山妙善上人书写的法书，内容是：“行愿并重，径人净土”，“悲智双运，成就菩提”，“佛与众生，心性平等。”而照壁上写的“南无观世音菩萨”七字圣号，着实使我驻足看了几分钟。近年来对于书坛上那些钊拔弩张咄咄逼人的抂体怪字，实在看得怕了。而妙公道老的书法，不但含有金石气书卷气，而且妙含浓郁的禅昧佛气。我看学佛的人的书法，大多是这样，这即所谓超尘脱俗，妙涤心尘了吧。善哉善哉，心中欢喜。再进殿门，四大金刚画像，镶嵌在樟木的框里。分悬于两壁。因为庵山，不需要大得吓人的四大天王塑像。我对着笑盈盈的大肚弥勒佛像跪下拜三拜，我对弥勒佛是特有感情的，因为写过歌颂他的文章。再看看两旁的宣传窗，里面正写着“同体大悲，无缘大慈”几个字，下面解释得很清楚：无缘大慈，是指没有污染之爱，他与我虽然无缘无故，而我且能爱他，爱得他快乐，这就是最大最清净的爱。悲是同情心，能互相宽怀谅解。人生最幸福的，就是能宽容与悲悯一切众生的人。啊！南无广大灵感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你就是“同体大悲，无缘大慈心”人啊!发扬观音慈悲情怀，唤醒人类纯洁爱心，我想这就是普陀山佛学院的办学宗旨吧。
因为初次来找妙冶法师，也不知她住在哪里，看到几个不相识的比丘尼，见她们庄严威仪，我也老脸含羞不敢遽问。倒是一个苏州来的和颜悦色的有些儿胖乎乎的惟安法师，接待了我。沏好茶，叫我在客堂里静等，因为妙冶法师在楼上，还接待另外的客人呢。一会儿，她下楼来看我了。我连忙起立合十，作自我介绍，我说：“早年在《台州佛教》，曾读到你的先进事迹。并读到你写的登在《浙江佛教》上《论心净而后国土净》及《说“忍”》诸妙文。我是因倾慕而来拜访的”。妙冶法师微笑着合十说： “不敢当不敢当，请老居士多多指教。”原来妙治法师是广东湛江人，毕业于福建佛学院，后来又在杭州参学二年，由妙公上人带她到普陀山来的。因她勤奋好学，道心坚定。水灵灵的目珠充满灵秀之气。天赋甚厚，爱好文学。富有艺术细胞，欢喜音乐、绘画、雕刻诸艺。因此妙公托以重任，调地到尼众班来当家。道生老法师还写了“佛门龙象”四字、珍裱起来；贴在她房间里鼓励她呢，你说这怎么不叫人钦佩呢。这里抄下一段题为《这里的世界也精彩》一文的一小节，以加深妙冶法师的形象：“接待我的是省佛教协会常务理事、舟山市佛教协会理事、女众班主任妙洽法师。不敢冒昧问其芳龄，但凭十多年记者的阅历告诉我，法师是刚过而立之年。尽管剃发染衣，将一切美好的“外包装”都从她身上退去。然而那高挑的身材，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抹不走她的秀丽，举手投足间大有佛家知识女性和与世无争的儒雅、超脱之风范。言谈间，法师的“遂以上缘”观、“忍辱负重”观、“上弘下化”观深深地感染了我。她那一手绝妙的硬笔书法，以及口中不时吐露出的佛学经典名句，充分体现出她的聪慧和见多识广。无疑这是个心静如水、如法如律的佛门女弟子。” 好了，这位女记者所描绘的妙冶法师形象远胜我的拙笔，读者于此可知矣。
找到妙冶法师倾谈了一会，然后带我到课堂听课，二十多位学尼，正静静地在听讲。我问法师：“你是讲授什么课，一共开了几门课?”她回答： “我讲唯识宗，也曾授过《印度佛教史》和《中国佛教史》。众尼班一共开了戒律、佛教史、二课合解、金刚经、无量寿经、语文、历史、时政、书法等九门课。”我又观看了“法苑园地”。妙啊，那一篇篇书写得工整秀丽的妙文，体现了“妙涤心尘”的意境，皆出自众尼手笔。每—篇文章标题上都有明显的突出标志，让人一看醒目。空白之处，还有彩色插图呢，这真是妙笔生花，文心吐秀啊。这都是妙冶法师们精心培育出来的心血结晶啊。
接着妙治法师又带我到菜园里参观。白萝卜、大白菜，菠凌菜、萄花菜……，样样都有。妙治法师说，都是自己种的，还吃不尽呢。啊，这就是百丈禅师的“百丈清规”，和“以寺养寺，农禅并举”的光荣传统啊，想不到竟落实到名闻四海的普陀山女众班的“伴山庵”里。面对着一畦畦绿油油的菜园，我不禁啧啧称美。妙治法师真不愧是泣好当家啊。她还说，前几天杨枝庵颐养堂欢度老人节，她们伴山庵也奉献约近1500元价值的高级补品营养晶，给老僧尼作寿礼。啊，重阳敬老今又是，人生金秋亦辉煌。夕阳无限好，人间重晚晴。伴山庵此举，真是令人肃然起敬!但我又想，伴山庵也不富啊，有几个年青比丘尼还躺在楼上生病呢，即如妙治法师她自己，身体也虚弱，我是业余搞中医的，观形察色便知道，她也得进些补啊。但妙冶法师想的是大局，想的是全山老僧尼。说自己还是中年，一点小病不当一回事。我又问：“你俗家的父母亲呢?晚年生活怎么样?”地回答说：“母亲早往生了，父亲八十多岁，在家念佛，生活上基本能过得去。”我爽直地说：“佛经上说，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你可不能做个不孝之女，置老人于不顾啊。也要凑些钱奉养老人，以表做女儿的一片孝心啊。”我还说：“我们故乡的寺庙，有的还把父母亲接到寺庵来供养哩。普陀山是海天佛国，蓬莱仙岛。是‘五朝恩赐无双地，四海推崇第一山’。现又建起露天大佛，你应该接你父亲来朝山拜佛，以增福增寿啊。”她笑了一笑说：“父亲曾说，若白用十方的钱，于心不安，生活上既然能过得去了，也就算了。至于接他到普陀山拜佛，老人年岁大了，坐车乘船，诸多不便，他自己不愿来，也就不勉强了。”我一想也是。想到佛门世家，四生慈父，深为感动。我又想起《浙江佛教》上登的《佛门陈情表——北堂辞亲书》一文，及莲池大师《法汇别钞》《出家自警十二条》及《禅林宝训》诸书中所载的古德佛语，我深为妙治法师的躬行实践精神所叹服。我想起朱镕基副总理视察普陀山时说得好：“普陀山不仅是舟山市的，也不仅是中国的，地是属于全世界的。”现在普陀山有这样一位戒行清净，品行高洁的比丘尼，确实是为普陀山争光啊。我问她有一位法云法师著的《菩提树荫》这本妙书你读过么?我说：“你有文学才赋，又有业余时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若身体好，也可以写心得体会啊。”她说：“法云法师我认识，她天资好，肯努力，曾一度跟随莲隆老法师。”我一听，竟兴奋起来。我说：“就是四川省那一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当代佛学界泰斗，中国第一位老尼莲隆法师么?”她说：“正是正是，一点不错。”啊，这真是莲隆慧眼识法云，法云有福跟莲隆。对于《菩提树萌》这本动人心弦，撼人心魄的随笔小品集，我看过多次，也曾介绍给爱好文学的俗家青年们去看，他们看后无不受感染，都说难得空门里出有这样的女天才。于是，我又想起演《红灯记》的李铁梅刘长瑜为什么会皈依佛门?最近报纸载的歌星李娜为什么会舍俗出家?……，啊!佛学是宝山，佛教是龙窟，里面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泉源和珍珠。写到这里，我对着杨枝庵窗外的澄碧兰天千年古樟，不禁双手合十，敬请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妙冶尼师转虚弱为强健，像法云尼师一样，写出一本妙小品随笔来。并祝女众班学员出舞起妙笔来，投身于法苑艺坛。我还问她：“你现在还搞雕刻么?《台州佛教》报导，你的房间案头上不是摆满小巧玲珑的工艺品画吗?”她回答说：“出家人最主要的事，是了生死，证菩提。对雕刻这些事，不过是玩玩而已。但有兴致有好石头，也会刻几颗的。”我忽然想起这几天正看《弘一法师的故事》，欣赏弘一法师的遗墨和遗篆。弘一法师说：“十数年来，久疏雕技，今老矣，离俗披剃，勤修梵行，宁复多暇，耽玩于斯。顷以幻像，假立口名，及以口字，手制数印，为志庆憙。后之学者，览兹残砾，将毋笑其结习未忘耶。”观此一段话，可见出家人冶印学书法以结善缘，我看还是许可的。我真想请她给我刻一颗“海天佛国”四字宝印。因为我家中已有佛章、佛肖像印，及镇魔宝印。但想到他身子虚弱，岂可麻烦地呢!劳累了她，我是有罪啊，故而不敢提出。
在我没见到妙治法师以前，我一个人曾走进大殿跪倒在汉白玉石雕刻的“十一面观音”缘前。我对观音菩萨倾诉：“弟子千里迢迢，七十古稀之年来到普陀山，一心顶礼菩萨，望菩萨慈悲，宽恕我多生累劫，消灾延寿，为普门佛教写出几篇虔心．诚恳的文章，以报佛恩吧。”啊，现在这眼前所见所闻，不是一篇绝妙题材吗?于是我回杨技庵即写这篇文章。
说起这“十一面观音”，是极感动人的，是1997年九月20日开光的。闻讯赶来参加盛会的海内外四众弟子有五百余人。妙善大和尚以及台湾省台中清凉寺住持慧顗法师、道生老法师共同为佛像开光主法。伴山禅院的甘露遍洒，灵感昭彰，内外鼎沸，一片欢腾气象，真应大书一笔。
来到伴山庵最触动我灵魂的是大殿正中高处悬挂着普陀山道生老法师净笔题写的“妙涤心尘”四个大字。这四个字好像发出金光万道，直透我的心灵，横扫我的心尘。是啊，宝镜蒙尘，法身不显，刮垢磨光，心地光明。我不是在《普陀山佛教》上登过一篇《性月恒明》么，阿弥陀佛似月，众生之心似水，要想性月恒明，心月同光，就得“妙涤心尘”。就得涤尽心尘。我观此四字，大受启迪，大发性灵。我一下子想到，要赶快把灵魂深处乱七八糟的东西洗涤干净，像莲池大师的幻梦人生《七笔勾》一样，把这些臭水脏物，一塌刮子刮向汪洋大海里去。我又回想起十五年前，学校推荐我到杭州云栖工人疗养院疗养。云栖即明朝高僧莲池大师写《竹窗随笔》的云栖寺。寺前有一个“洗心池”，香客未人寺，即于此处先洗心涤虑。我曾吟诗道：“未到云栖寺，先人洗心亭，池水净我心，我心得自怡……。”联想起今日社会商海排浪，人欲横流，学佛可以冶心，可以养性，可以为政教补偏救弊。能妙明真性，洞彻圆明，唤起人们的良知良心，就觉得“妙涤心尘”四字说得太好了。有一副佛联：“万法皆空明佛性，一尘不染证禅心。”要想万涤超尘，万簌古蟾，超尘脱俗，屏绝嚣尘，六根六识都清净，只有学佛，只有学佛啊。我今住在杨枝庵，窗明几净，绝世点尘到净室，在观音菩萨的杨枝甘露遍洒下，我要争分夺秒，要急急的净化人生，净化心灵，才不致辜负明窗秋色，明尼指点，和演权法师的关心。即莫负佛陀的教导，别做虚生佛子啊。要多仿佛事工作，才于心安定啊。可恼的是，有时还尘缘未了，尘心未净，感到十分惭愧。
妙治法师热情地送我到庵门，说声：“徐居士慢走，再来玩玩。”我即合掌告辞。下山时我心中泛起阵阵涟漪，好一个妙冶法师啊，愿你禅悦法喜，妙手回春。明珠投于浊水、浊水不得不清，佛号投于乱心，乱心不得不佛，“妙涤心尘”，是我们的共同呼声，心心相印。“妙心妙意妙心灵，净念相继绝微尘，妙庵妙境得妙冶，伴山庵内佛光明。”观所缘缘，万缘普被，我又吟起不像诗的诗来了。而庵内呢，可能又响起念佛声，诵经声，钟磬声，木鱼声。或者里面又在打羽毛球打乒乓了。啊，老身若得硕健，能来此教几节佛乐梵呗使法音宣流是多么好啊!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
嗨嗬，这正象赵朴老信笺头上题的“意未尽”三字。行文到此本应结束，为尊重妙治法师，理应将拙稿呈给她过目，审正。岂知第二天下南；她叫学员将稿送了过来，并带来一叠资料中有一九九二年她在普陀山文扬馆工作时写的题为《加快步伐，加强佛教自身建设》一文，谠论明见，高瞻远瞩，是为当代佛教呼吁呐喊的。还有一篇《略谈尼众班的管理方法》，是发表在舟由帝佛教协会寺院管理工作研讨会的专刊上的。这篇文章她抓思想、抓道风、抓学风、抓生活，要把女众班办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佛学院。她耗心血、注心力、洒汗水，绞脑汁，读后使我差一点流出眼泪来。我想请她复印几份，寄到全国各地的佛教刊物中去。因为这仅是登在舟山市的佛协专刊上。但尼众班的管理方法，对当前全国尼众班都有指导意义和推广价值。因读后太使我激动了，我竟拍着桌子对自己说：“徐焕佛，你焕的是什么佛啊?你“妙涤心尘”了么?你拜妙冶为师吧，今天是十七，后天是十九，是观音菩萨出家之日，你不要怕腰疼背痛，你你你，你老老实实地三步一拜拜到佛顶山上去。”
好啊，伴山庵，亦名“伴山”，位于象王峰麓，元僧真觉创。清康熙间璇玑重建。民国九年，嗣弥开为念祖庭日益倾颓。同侄了清重于建造。玑为法雨寺监院，退居于此，以息其劳。了清退院，亦以此为静修之所。饮水思源，不能忘本。这是妙冶法师告诉我的。
妙冶法师还抄了两首古人咏“伴山庵”的诗给我。我爱诗，妙治法师的字又写得秀气溢纸，不忍舍去。让我带回去一起欣赏。诗么，敬抄在下面，与有缘者一起清吟吧。
清•裘琏《过璇玑禅师新构伴山精舍》：
嫌尘萧寺未全除，更向涛端小卜居。
得我性情为好友，留山面目是精庐。
茗新炉旧香偏和，花洁泉清味有余。
事事对君人世外，浮生半日即非虚。
许琰诗：
“石径陵烟入，禅扉傍竹开，
花侵香砌出，泉过饭厨来。
地僻云争宿，林深鹤易回。
伴山今日伴，踪迹遍尘埃。”